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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风筝记忆丨王振法:风筝少年

我常想,风筝是乡愁的具象化。它飘在天上,却总被一根线牵着,就像我们这些离乡的游子,无论走得多远,心总被故乡的山水牢牢牵绊。

那年我十八岁,背着铺盖卷儿,从沂蒙山深处的山村一路颠簸来到了潍坊。潍坊医学院虞河校区,那白底黑字的牌子,在阳光下格外刺眼。我站在校门口,在这片世界风筝之都的土地上,手里却攥着母亲塞给我的风筝线轴,仿佛攥着整个故乡的温暖与牵挂。

记得小时候,我放的风筝都是父亲给我扎的。他蹲在院子里,竹篾在他粗糙的手掌间翻飞。母亲在一旁帮忙,糨糊的香气混着槐花的甜蜜,在春风里飘散。风筝糊的是旧报纸,上面还印着“天高任鸟飞”的字样,父亲说这样更应景。我总觉得有些寒碜,但父亲却笑道:“风筝飞在天上,谁还看得清上面写的啥?”

那时的春天,漫山遍野都是风筝的海洋。我们这些半大小子,光着脚丫在麦田里奔跑,风筝在头顶忽高忽低,像一群欢快的鸟儿。有时风筝缠在一起,我们就较着劲儿拽,线勒进手心也不觉得疼。直到暮色四合,母亲站在村头喊:“回家吃饭喽。”我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收线,风筝在天边摇摇晃晃,像喝醉了酒一样。

在潍坊医学院求学的日子是清苦的。校园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呛得人流泪,我常常想起家乡的槐花香。夜深人静时,我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的风声,想象那是风筝在天上呼啸。周末,我常去风筝广场或白浪河边的空地放风筝。城里人放的是彩色的尼龙绸风筝,而我买的风筝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。但我总觉得,只有它才能飞得最高,因为它承载着故乡的风。

记得大二的一个周末,我正放得起劲,忽然一阵风刮来,线“啪”地断了。我追着风筝跑,它却越飞越远,最后消失在城市的楼群间。我蹲在地上,看着空空的线轴,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话:风筝飞得再高,终究要落地;人走得再远,终究要回家。

寒暑假回家,我总想让父亲帮我扎个风筝。他的手已经不太灵便,竹篾常常划破手指。我劝他别扎了,但他却执意要教我这门手艺。“等你以后有了孩子,也得教他们扎风筝。”他说这话时,目光望向远山,仿佛在看着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。

前年夏天,母亲病了,父亲在医院里陪护。我赶回家时,母亲床头的风筝还没扎完。我接过来继续扎,却发现怎么也扎不出父亲那种神韵。去医院的那天,我在母亲的床前放了一只风筝,是照着父亲教的方法扎的。偶尔,我会陪着母亲在医院后面的广场上放风筝。风筝飞得很高,线却突然断了。我望着它消失在云端,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:“断了线的风筝,是去找寻属于它的自由了。”

如今我在城里安了家,儿子也到了放风筝的年纪。每到春天,我总带他去郊外放风筝。他喜欢彩色的尼龙绸风筝,我却总想教他扎报纸风筝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旧报纸,就像当年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用“天高任鸟飞”的报纸一样。

前几天整理旧物时,翻出了那个空线轴。漆已经斑驳脱落,却还留着父亲手掌的温度。我摩挲着它,忽然想起潍坊医学院的教学楼、白浪河边的风以及父亲蹲在院子里扎风筝的背影。原来乡愁就是这样,像风筝线一样,看似无形,却总在某个时刻,将你拉回记忆深处,让你再次感受到那份浓浓的乡情。

窗外的槐花又开了,香气和着春风飘进来。我仿佛看见无数风筝在天上飞舞,每一只都载着一个游子的梦。它们飞得再高,也飞不出故乡的天空;我们走得再远,也走不出乡愁的牵绊。

风筝啊,你慢些飞,让我再看看故乡的云。

(作者:威海乳山市工人文化宫 王振法)

2025 04/01 17:18 大众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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