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葛树丨朱国文：老家的燕子

2025-03-23 06:46 重庆晨报

老家的燕子

文/朱国文

春天到了，燕子飞回来了。

二月的一个清晨，我迎着春日暖阳，独自走在梁平老城大街上，看见三三两两的燕子，时不时飞进飞出，一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。儿时春燕飞入我家的场景，一幕幕闪现眼帘。

小时候，家住梁平东门，这是一楼一底的旧房，临街是一个门市，也是母亲和我们几弟兄幼年时赖以生存的裁缝铺。母亲的缝纫铺开张的那个春天，燕子便飞入了我家，并将燕窝垒在房梁上。燕子们飞进飞出，忙忙碌碌，整天在缝纫铺里穿梭不停。从此，每年开春，母亲的缝纫铺就会出现小燕子飞掠的身影。

母亲很喜欢来家落户的几只燕子。清早，当母亲将大门的门板一块块卸下时，守候在窝中的燕子们就会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，像在对母亲说着“早上好，早上好”。晚上，如遇特殊情况要提前关门，母亲还要专门留意燕子窝里有没有响动。若无动静，她便叫我或弟弟拿出手电筒，站在高凳上朝窝里照一照，若窝里无燕子踪影，她就必须将门市的小门开着，等待燕子飞回来后，才会将小门关上。

母亲的缝纫铺有一块大案板，这是裁衣服和熨衣裤的地方，燕子窝刚好就垒在顶上。窝里的燕子夫妻似乎很体恤母亲的辛劳，爱干净，从不将鸟粪掉落在案板上。不过，刚出窝的乳燕则不懂这些，时常顽皮地将鸟粪抛撒到案板上。脏兮兮的鸟粪会引来我们几弟兄的抱怨，母亲听到后对我们说：“千万不要嫌弃，这是燕子带给我们家的财喜，是吉祥之物。”我们将信将疑，不过从此再无怨言，后来看见案板上的鸟粪，会自觉用抹布擦拭干净。

随着年岁的增长，我们几弟兄陆续离开了老屋，母亲仍住在这里，依然守着这间开了几十年的裁缝铺。燕子们也恋家，依然会年年飞来家中，守在房梁上，一如既往地陪伴着母亲。

后来开始了城市改造，裁缝铺要拆除。得知消息，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没能睡好觉，她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老屋，更担心屋里的燕子从此没了栖身之处。不久，母亲托熟人在不远处租了一个铺面。新铺开张时，恰逢春暖花开燕子回归之时。一有空闲，母亲就端一张凳子坐在大门口，不时向天空张望，看那些飞来飞去的燕子。也许母亲的渴盼被燕子感应到了，一对燕子居然飞进了新铺，没多久还在屋角垒起了新窝。此后，这对燕子便一直陪伴着母亲，在这里繁衍生息。

然而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母亲80岁那年因病撒手人寰。也在那个春天，与她朝夕相伴的燕子们，在铺子里一边盘旋一边鸣叫，然后飞出铺子，从此不见了踪影。万物皆有灵性，或许燕子们感受到了主人的离开，以此方式与主人依依惜别吧。

如今，看着空中曼妙舞动的燕子，我怅然若失：不知当年守候母亲的那些燕子，究竟飞去了谁家？

（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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