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大伯黄永玉:故乡的梦
是哪天回来的?在家里住了多少天?都不记得了。印象中的那段时间里,大伯神情肃穆,给婆画了一幅极其传神的半身水墨淡彩坐像,还和本地的年轻画家们接触,给他们画画、讲画,晚饭后没事则在院子里打开随身带来的收音机,带我和弟弟们进入到一个新奇的世界。
后来知道,大伯这次回来,背后仍有眼线监视。大凡跟大伯有接触的人都被单位询问,还要上交大伯送给他们的画作……
两年后,我进了省运动队。一次,从长春参加全国比赛返回北京转车时,我去到了大伯在火车站旁边京新巷的家。
房子依然是照片里那个很小的房子,也第一次见到了大伯娘和大哥。不巧我去的那天,中午按约有朋友请大伯一家吃饭,贸然多了个我,大伯娘刚想和大伯商量,大伯想都没想:“一起去!”
地点在王府井华侨大厦,请客的是一对文雅的中年华侨夫妇。席间赵丹和黄宗英夫妇进入大厅,看到大伯和大伯娘,亲切但很有分寸地礼节性寒暄后便坐到了预定的座位上……
这个时候,一切都已经开始融解——包括人们紧锁的眉头。
大伯娘说:“别人都没有故乡,只有他一个人有!”
1977年,人们的眉头彻底松开之后,大伯回乡的时间就多了起来,一年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不厌其烦地往凤凰跑,待的时间也更奇葩,少则住一晚第二天就返京——真不嫌麻烦!多则一住一个多月,仿佛今天凤凰县的一个外来“挂职干部”。
那时节,刚刚放开束缚,他就多次把香港的企业家和国内外文化界的朋友请来凤凰,让他们出谋划策、宣传推介;自己又穿针引线,将凤凰的民族民间艺人介绍到日本进行学术交流;还把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介绍去印尼参观考察,希望家乡的文化和经济建设尽快与世界接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