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番茄 红番茄
吃人三餐,还人一席。首批被我邀请的同学,有明胜、海洋、启华和德鹏,他们也是“水果蔬菜论”的辩者。几名同学到我家时正值深秋,菜园的茄子、辣椒、黄瓜已被拔掉清除,翻地撒下菜种。唯有番茄,虽是收头的时候,但枝蔓上还挂着青青的果实,母亲用她隐忍的性子,静候这些果实变红,想让奶奶多吃几次糖拌“水果”。同学来家做客,母亲欢迎的笑容里,明显隐藏着一丝为难:没有拿得出手的蔬菜可招待。她在菜园里徘徊好几次,最终下定决心,摘下半提篮青青的番茄。取下灶头上稻草包裹的烟熏腊猪油,炒了一大钵青番茄。炒制时,她担心油少不好吃,特地往锅里多放了两大坨腊油。菜端上桌,母亲一个劲儿表示歉意:杀猪匠没按时过来,年猪没杀,家里没啥好吃的,头一次炒青番茄,不知合不合大家口味?
没想到,母亲被逼出来的这道菜,成为同学们一辈子都津津乐道的美味。
接受充足阳光、在凉爽的气温下尚未变红的青番茄,生长日期长,果肉紧实,经母亲娴熟的灶台操弄,集酸、麻、香、脆、爽等于一体的美味摆上桌子,几名同学大箸大箸往碗里夹,不一会就一扫而光。尤其明胜同学,连剩下的汤都用来泡饭吃了。几十来年,每次聚餐,他都要回味一次,说母亲发明的这道菜,让他刻骨铭心,平生再也没吃到过如此美妙的味道。
往后的日子,几名同学多次试着制作这道菜,却总吃不出在我家的那种感觉。有一次,朋友聚会,有美食研究达人,好意提醒炒青番茄有毒,明胜毫不客气,当场反驳,甚至指责对方是书呆子。对于明胜的失礼,我能充分理解:儿时美好的烙印,岂能容得别人随意破坏和磨灭。
另外几名同学,偶尔相聚时,也必重忆母亲当年做的腊油炒青番茄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青番茄,毫无争议地属于蔬菜。
伫立沧桑的吊脚楼前,遍地的杂草一片枯黄,眼前的一切,是那样的熟悉,又如此的陌生。秋风拂过,我不禁打了个冷战,那株野生的番茄,在我的眼中恍惚,它仿佛在告诉我:远了,一切都远了!
是的,时光荏苒,我和几名少不更事的同学,均年近半百,当年的菜园,在接种过一茬又一茬的番茄后,随着城镇化的进程,早已变成无人问津的弃园,奶奶惦念的好吃水果,我们儿时的美味菜肴,也成为回不去的历史。
番茄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?随着岁月的沉淀,这个问题早已不重要了。因为,生活的哲学告诉我,红番茄是水果,青番茄是蔬菜,针对不同的场景和对象,它既是水果又是蔬菜!
(作者系重庆市新闻媒体作家协会副秘书长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