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讯 |《搭萨》:平民性的南方现实书写,客家亲族群落间的生存心法
她把松果往低处抛,惊动了蛰伏在雾岭四处的飞禽走兽。飞禽在潮湿的天空扇累了翅膀,走兽在无路可走的岭上撞破了脑袋。松姑看到天空与大地都在响亮地拍肚皮,就像是在收拾饭桌准备吃饭了。过了一会儿,飞禽就消失在了可以揉出一江水的天空,荆棘丛生的岭上也没了那些走兽的踪影。锅底灰的天空已经把饭桌清洁干净了,可还是有一朵纯白的羽毛像朵白云一般成了阴天里的不速之客。松姑饿了,她又饿了,她已经很努力了,可是饿意今天只比昨天和前天迟了不到一刻钟。她饿着肚子走下雾岭,不用她张口,树梢的雾水就会自动滴到她嘴里,可是雾水跟空气一样,对饥饿的肚子没有任何帮助。她只好闭上嘴巴,任由雾水在嘴边凝成珠,然后她像在荷叶上打滑一样跌倒在层林尽染里。天空是锅底灰,可是雾岭在浓雾之下却百花盛开。不管是红色的杜鹃花、紫色的通泉草,还是白色的莲子草,松姑都一一用嘴尝过。酸,涩,苦,她的空肚子登时就像打翻了一个调料罐。她摇摇头、耸耸肩,慌忙啐掉,舔叶上的露水漱口。此后再怎么饿,也不敢再吃任何野花野草了。
父母还在岭间劳作,用火烧出的一寸荒,用刀砍出的一片地,把种子撒下去,不求能有好收成,只求一百棵稻子里有一半能抽穗,抽穗的里面再有一半能结粒,就满足了。跟地抢食,也是在跟天夺食,地薄、天恶,太阳老不出来,难有好收成。松姑赶回去做饭,担心饭还没熟生米就全进了自己肚子,哪怕尽力在忍了,饭香也会像捕兽夹子,让她犯下一人吃饱饿到全家的过错。父母又每次都晚归,她既要保证不偷吃,又要保证不让饭菜凉,只得再生火温饭。夜空没有星光,只有火灶里饥饿的蓝色火苗在舔锅底。
